自從媽媽出現失智現象,諸多事物就像流水般,不知道會流到哪。剛說過的話一轉身就忘光,重複問著同樣的問題,也一再叨念過往的種種。最怕她自怨自艾地說著以前的辛勞:「一輩子做牛做馬。」、「不識字,最可憐!」最後再加上一句:「不值得!」最初我們會好言相勸,但聽了我們的話,媽媽總是一臉慍色,接著低頭不語;後來,我們放棄改變她的想法,任由她如留聲機般,一再播放她的哀怨。
偶然在一本書上看到可以給失智症患者看照片的建議,我們拿出封藏已久的相本,媽媽拿在手上,好奇地問:「這是誰啊?這在什麼地方呢?」我一一為她解說:「這是您和爸爸參加大姊的大學畢業典禮時拍的。 」、「這是我結婚時的宴會廳,您穿這件旗袍好美啊!」、「喔,這是大哥帶您和爸爸去日本玩的照片,一片花海,漂不漂亮啊?」媽媽瞇著眼睛,細細看著,用手輕輕撫摸照片上的人,彷彿墜入時光隧道,她泛起一朵笑,說:「我也是好命人啊!」
在這冬季微陰微冷的午後,媽媽的這句話、這抹笑容,如同一道陽光穿透沉寂的客廳。我知道,等她起身去上廁所,這些對話大概就會隨著馬桶的水被沖得無影無蹤,但對活在當下的媽媽而言,這一刻的她是快樂的,就足以讓我感到滿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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