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/6/28

母女之情/思念

2016-06-10 07:49 聯合報 洪嘉貞(嘉義市)

去年除夕,母親過世,我們過了一個淒風苦雨的年。一年多了,生活早已恢復平靜,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,殊不知一種神秘的氛圍,取代長年牽掛母親的心情,悄然在生活中瀰漫開來。 圖/蛋妹

去年除夕,母親過世,我們過了一個淒風苦雨的年。一年多了,生活早已恢復平靜,我以為事情已經過去,殊不知一種神秘的氛圍,取代長年牽掛母親的心情,悄然在生活中瀰漫開來。
首先是一盤路邊攤的炒米粉,那煸香的香菇與蝦米,搭配油潤的口感,像極了母親炒的。我想起當年身懷六甲回娘家,那時因為懷孕食量正大,母親擔心我餓著,為我炒了一大盤米粉;我一口氣吃了三碗後放下筷子,母親以為我吃飽了,我搖搖頭告訴她:「不是吃飽了,是吃得嘴巴好痠,停下來休息一下。」母親聽完露出的欣慰笑容,又浮現眼前。
再來是端午節前夕,與先生討論要買哪家的粽子,說來說去都沒有一家中意的。我猛然後悔起來,這麼多年,我怎麼都沒有把母親包粽子的好手藝學起來?每次跟母親約好要她教我,我一到家,早已是粽香四溢。她總說:「欲等妳到啥米時陣?卡早包好妳就會轉來呷。」我就是如此被母親寵愛著,一次次地對學包粽子這件事繳了白卷。
前幾天不經意在電腦裡看到被兒子標記為「阿嬤日本行」的照片資料夾,讓我憶起與母親同遊日本的情景。母親早年受日本教育,「去日本看看」一直是她的夢想。那年我帶著她和兒子一起飛去京都,她那一輩子很少說的日語,竟在日本發揮得淋漓盡致,幫我解決不少溝通上的問題,兒子還驚呼:「阿嬤怎麼會說日本話,好厲害!」隔年母親就中風失智,讓大家措手不及,唯一讓我慶幸的,是有早一步帶她去日本旅行,圓了她一生的夢,少了一些遺憾。
失智後的母親變得很少說話,有天我陪她看電視,剛好有飛機起飛的畫面,她竟開口說:「飛行機!」我趕緊追問:「您有坐過嗎?」「有。」「坐去哪?」「日本!」「誰帶您去?」「妳啊!」母親難得能清楚說話,雖然只有隻字片語,卻讓我熱淚盈眶、興奮不已;我堅信在母親褪色的記憶裡,日本行一定是她鮮明難忘的回憶。
每當有節日逼近,我的心情便愈來愈糾結。這時我才明白,原來這個神秘的氛圍叫「思念」。原來,思念是因為失去而存在,卻不因時間久遠而消失。原來,當母親離去時,思念就在我心中開始發酵,只是當淚珠滑落之後,我才驚覺到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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