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-03-04 08:59 聯合報 劉月雲(基隆七堵)
婆婆的寄金簿 圖/尤淑瑜
那年,獨居的婆婆要從民雄老家搬到嘉義和小叔同住,臨行前特地要我和外子南下,說有重要的事想交代我,邊說邊拿出一個布包塞進我手裡,「這是我的寄金簿和印章,放在妳那裡,我要用錢時就請妳幫我領。」
因為婆婆用的是農會戶頭,無法跨區存提款,我本想以住北部離得遠不方便,可請小叔代勞等理由來婉拒婆婆的要求,但是婆婆的一句拜託,讓我還是收下了布包。我無法理解婆婆為何堅持要我保管她的存摺和印章,外子說:「媽媽信賴妳,自然有她的考量,別想得太複雜。反正她需要領錢時,我們就請假返鄉幫忙,多跑幾趟也沒關係,就當成度假吧!」
接下婆婆的交代,一晃多年,小叔偶爾有意無意地對著三哥和外子說:「你們看,老媽相信媳婦,反倒不相信我們這些做兒子的。」雖是玩笑話,卻也有幾分酸意。雖然婆婆不識字,但我仍拿一本記事本將她歷年來的存款、提款、結餘等細目詳細記載,再念給婆婆聽,她總是很開心。婆婆一向頗多忌諱,我不曾也不敢問當她衰老乃至百年時要如何處理她的寄金簿,等她漸漸老邁失智後,我更無法得知她的想法。
婆婆臨終前幾個月,數度進出醫院,同住的小叔幾度在電話中明示暗指,「媽媽在我家,存摺印章卻在妳家,親戚間很多人為我抱不平,已經有很多閒言閒語囉。」外子總是不疾不徐地替我回應:「媽媽的花費有大哥和我共同支付,從來不用你分擔一絲一毫,外人不知道,我們兄弟之間倒很清楚,我跟你嫂子何懼閒言閒語?」
為了消除小叔的疑懼,外子決定等婆婆百年之後,將她存摺裡的存款全數留給小叔,並在徵詢其他兄長的同意後,將這個想法告訴他。小叔訕訕地回答:「你們決定就好,我沒意見。」
處理完婆婆的後事,外子將她帳戶裡數十萬的存款,連同這幾年我記載的明細一併交給小叔,告訴他:「媽媽這幾年和你同住,辛苦你了。」
我把蓋著作廢字樣的存摺本收進抽屜,存摺上的結餘數字是零,但我和婆婆三十餘年的婆媳之情,和她對我的信賴,卻永遠不會歸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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