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女之間／愛的圍巾

2016-02-29 09:03 聯合報 宜人（新北中和）

每年的春假，我都會織一條圍巾，幾十年下來累積了不少花樣、顏色各異的作品。我花了許多時間及心思，這些圍巾不僅保暖實用，更是我閒暇之餘的嗜好。

邁入初老後，漸漸領悟，一個人何必擁有這麼多圍巾？戒之在得，應是生活的美學。於是送了幾條圍巾給至親，另外選了兩條贈予在海外的友人。其中一位在感謝的郵件裡寫著：「冰天雪地中，妳的圍巾是我美麗又溫暖的記憶。」

那天整理衣櫃發現一個紙袋，打開一看，是一條米色的寬幅圍巾。確定不是自己織的，因為材質廉價，線的接頭凸起，收尾也未藏線。仔細一瞧，原來是那條四十年前媽媽織給我，但我卻一直捨不得用的圍巾。

記得那天，當時還不到五十歲的媽媽忽然有感而發，灰心地對我說：「我是個粗人，不像鄰居們都會繡花裁縫賺外快。」我安慰她：「您會織毛衣也很棒啊！編織可是要手腦並用的。」媽媽嘆了一口氣：「毛衣的領口及肩頭，我都是瞎織的，原先還一直問鄰居，後來她們說我不會計算針數，教也教不會。我實在太笨了，誰教我沒上過學呢？」見媽媽眼中似有淚光，我心中不忍，立刻為她打氣：「媽媽，您不用難過，織毛衣如果有點難，那就改織圍巾吧！您一點也不笨，大家不是都誇您把小孩教得很好嗎？」媽媽聽了，瞬間轉憂為喜，對我說：「那我就替妳織一條圍巾吧！」

我從往事中回過神，決定將媽媽的成品略作修改；前幾天氣溫依舊寒冷，我繫上這條媽媽唯一替我織的圍巾，到安養院探望已重度失智的她。我指著脖子問：「好看嗎？」媽媽瞪大眼睛，看了一會兒，點頭說：「好看！」「是您織的喔！」「我嗎？不記得了，現在我都不會織了。」我將當年母女間的對話和情境描述了一遍，媽媽聽得津津有味，最後，她有些遺憾地說：「當年家裡很窮，用的毛線品質一定很差。」我笑著告訴她：「即使材質不好，但這是媽媽為我織的，我會好好保存，絕對不會把它送人。」她再度咧開嘴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