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-09-21 09:15:47 聯合報 珍珍
放慢速度跑到轉彎上坡處,我習慣在阿勃勒樹下喝口水,擦擦臉上奔流的汗水,再伸展一下四肢,望著路的盡頭,等待記憶中緩緩騎來的三輪車。
自從開始晨跑,便三不五時遇見一位三輪車阿伯,起初會快快超越他,直到某日注意到車上充滿巧思:阿伯不只為三輪車加了遮陽板,車身周圍也貼了一圈反光條,車子兩旁還綁了好幾個加蓋塑膠箱子,難道是要做資源回收嗎?我好奇想著。
有次慢跑在三輪車後面,車上有個東西動了一下,我以為眼睛花了,睜大眼再用力一瞧,是一位滿頭白髮、嘴裡無牙的婆婆,揮著手對我呵呵笑。她是阿伯結髮超過六十年的妻,打拚超過一甲子,老來失智。
以前做資源回收的三輪車,經阿伯巧手改裝成婆婆的私人房車,他每天踩著腳踏車載婆婆兜風。冬天鋪上厚棉被禦寒,夏天綁一個小電扇抗暑,吃的、喝的都放在箱子裡,就這樣載著老妻慢慢騎、慢慢逛,一騎就是五年。
黑黑瘦瘦的雙腳用力踩著,速度很慢,還不時回過頭看婆婆有沒有乖乖坐好、要不要喝水、肚子餓不餓,關愛之情溢於言表。我望著那佝僂的背影眼眶發熱,這是鄉村版的楊過與小龍女,儘管年華已逝,依舊不離不棄。
已經好一陣子沒看到三輪車阿伯,我改變跑步的路線還是碰不著,有股說不出的失落。那天,下午在修鞋小鋪見到睽違多時的三輪車,阿伯在跟修鞋師父聊天,我偷偷瞧了一眼車子,空空的,小龍女升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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